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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传下去,恐怕明天就变成苍天被你我深情感动,赐我一子,便很快能生出一个了!
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说那些流言么?她开不了这个口。
“诶,诶,那个,我冒死来插个话。”
小月幽幽走来,踏过满地狼藉:“那个,王爷与我们姑娘呢,看来是有些误会,这误会呢,就该关上门来调解一二,那个,你们大家都散了,散了,散了,等下王爷来叫,你们再来收拾地上。”
说着,小月将一王一“妃”朝屋里一推,顺势掩上门,将一众好奇的眼睛关在朱漆门外。
而她自己,则好好充当卫兵,巧笑嫣然看向众人。
众人:“......”
再次面面相觑。
“还看什么,都散了散了散了!”左挚接收众人问询眼神,不耐烦摆手道:“不走,难道等着听王爷墙角么?都走,走走!”
推开前不忘伸手隔空点小月两下:“你呀。”
小月调皮吐舌:“你也走。遣走别人了,你也不许留下。”
“我几时说要留下了。”左挚愤然往前。
拐角时不忿堵回两句。没瞧仔细额边侧廊柱,当一下,左护卫撞头了。
小月又得一乐,咯咯捂着嘴,肩膀都要笑抽。
屋内,“王妃”徐徐后退,湘安王徐徐逼近,直到哐啷轻响,“王妃”的头纡尊降贵抵到了门板上,胸前结结实实压了一尊男子大佛,手腕被攥着扣到头两侧。
四目相接。
再顾不上质问。
邵郁眼神有些闪躲,这绿油油的眼睛有些怕:“王,王爷......唔。”
楚岸可不想听她讲什么废话。
他轻轻碰着邵郁的唇,动作轻柔得如同安抚受惊不小的幼兽,又似唇下是多么了不得经不起磕碰极其易碎的宝贝,比初次吻时最温柔的时刻还有柔上三分,轻的如同羽毛滑过。
察觉唇下的人微有挣扎,这次不再是铁血政策严厉镇压,楚岸压着嗓近乎哀求。
“别动,乖,郁儿,我就亲亲。想你。夜里入睡都极艰难。怕是一场梦,醒来你就不见了。”
怀中人终于消停些许,不再挣扎。
楚岸长舒一口气。
从流言起来第一拨,他便开始隐隐期待,不怕邵郁没反应,就怕邵郁反应不够激烈,不够激烈就说明不够珍视他。
坦白讲他预测过比砸东西出格更甚越矩更甚的操作,比如放跑他府内御赐的宝马,再如拔光府内奇花异草倒光珍惜药斛,再如放空锦鲤池的水,暴殄天物让那一池子活鱼鲜虾暴晒于枯底,更如──
就是邵郁毁掉湘安王府,不留一草一木,他都能接受。
冷不及被他瞧见别人眼里的“妙芃”守护他心爱的琉璃盏,胸口突兀震疼。
若这还不是他的郁儿,谁是?
谁能是?
谁配是?
谁能如此了解他?
幼时少时相伴的情形在脑中呼啸而过,楚岸一时鼻酸,感叹道:
“何时郁儿能与我相处如初,不留疏离?是不是要我将年少时共同经历的事再讲一次便好?你便能忆起了?”
邵郁将头别开,鼻音控制不住:“谁要听,我才不要听。”
“你要听的。”楚岸执拗地将头扭过来:“你很想听,我知道。岁月太过久远,你都忘了我们少时是如何相处的。我们从落月镇开始讲起好不好?那是我成年后头一次出宫,我──”
“王爷。”
邵郁推开楚岸,抽开一指顶住楚岸胸膛。
“就站这里,别向前走了。你还是关心关心如何应对小皇帝给你的回礼比较现实。两个貌美如玉的宗亲贵女做美妾,王爷想如何打发?王爷的招儿如今不鲜了。康平王一早回了奏折,堵回了王爷的路子,他说不好一次收俩宗室女太过暴殄天物,皇恩浩荡倒是可以赏给三哥,三哥尚未娶妻,可以先收了美妾,高享齐人之福。王爷以为如何?”
楚岸不紧不慢,捉了邵郁根根玉指轻咬,漫不经心。
“不如何。我身子不好,应付不了那么多房里人。你一个就够了。我已经回了皇上。”
邵郁:“......”
“你先前不是还说──”邵郁一个姑娘家,有些话羞于启齿。
上次不是还说花样翻新折腾得比较狠?如何才过了几天,就从疯狂无度变成难以应付?
“如此变化无常。”邵郁捏着嗓子,生怕隔墙有耳一般:“王爷不怕皇帝生疑么?御前答话前后如此迥异超常,不伦常理,容易叫皇家心生猜疑。”
“猜疑自来就有。”楚岸不甚在意道:“当初是最有可能议褚的一个,我却拥着自己侄子为帝,他人就常有猜忌,连同长大年少的小皇帝对我都多番试探。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为何还要让自己活得战战兢兢?”
邵郁被当面问及这个,多少有些理亏。
当年若不是她──
三哥也不用愤懑如此,不堪其扰。
若说怪谁,似乎又只能怪天道轮回世事无常,肮脏的世道不可避免,尘埃不可不沾,如今两王相争,互为犄角,反倒互相安全。
小皇帝还需要时间养足羽翼。
邵郁不禁半丝庆幸,或许,她还可隐于暗处徐徐图之,为三哥补偿一二。
满腹伤怀来不及梳理一二,就听湘安王再次语出惊人。
“还好小皇帝很是清楚我前后说法不一致,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为了一个你罢了。便索性烫手山芋丢给我。还讲我若是能将两个贵女的宗亲顺利安抚好,不叫他头疼三番两头有人找他去闹,赐妾的事就永不再提。王妃,帮我可好?我们一起演一出牵丝戏?就是那种用着红绳牵在一起的傀儡戏,我们搞出双簧?”
邵郁:“......”
她很想按着湘安王额头看看人发烧有无,然后讥讽一番,事实她也这么做了。
“王爷,您没事儿么?确认没疯?用我这张脸,大摇大摆牵着人去明目张胆打宗亲的脸,您以后要不要在朝堂混了?如何立足于皇室之中?这不光是烫手山芋,已经是将王爷的面皮置于炮烙之上了。”
小皇帝小小年纪,当真心狠手辣。
“炮烙便炮烙了。”
楚岸抓着邵郁手心,覆于自己侧脸,眼里写满情愫:“为了你,值了。”
少顷,他又道:“左不过就是如此闹一闹,皇帝拼的就是这口气,还能不叫他出?天天有人因为这些事参我,总要有件有分量的事,也叫他好堵其他人的嘴。”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如此,我才能娶你。
“值了?”邵郁只听见这两个字,喃喃重复。
“值了。”楚岸郑重而事:“只要是你,都值。”
*
晚间,楚岸以自己夜间噩梦连连,很担心半夜惊醒为由,愣是挤进了邵郁粉红帐绡中。
邵郁打起十二分精神,衣裳都不敢换,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生怕楚岸同白日那般欺身过来又亲又抱,甚至做得十分过分,难以招架。
邵郁以为湘安王趁着更衣安置,许是还要挤过来闹一番,比如软磨硬泡一番,非逗弄她替他脱去外衫除了锦履,再比如非要拿着青盐,逗着她必须伺候他漱口。
再比如,非要搂着她两人躺在一起,不许她睁开眼睛,必须同时同刻两人睡去。
却是都猜错了。
“郁儿也累了吧?”
她答:“不累。”
“累了就早些休息。”湘安王很执着。
“......”邵郁忍着道:“我当真不累。”
湘安王自顾道:“外头有青盐,也备了你那份。还有沐汤,你若是觉得别扭,便开门叫左挚另备一间净室也可。我已交代好,他完全听从你调遣。不过,却还是要你睡在这个屋的。你沐浴完后,记得回来。”
湘安王严瑾守礼得很,对着她说完这些,似乎房内只有他一人一般,自己脱了常服放于木施上,将自己两个锦履并好置于脚踏左侧,便侧卧在榻,盖好锦被,少顷似乎已陷入浅眠,呼吸长而缓。
邵郁几次偷偷看过去,以为三哥会中途睁开眼睛,忽然扑过来。
却并没有。
又猜错了。
湘安王轻阖鸦睫,睡态安详,一只手好好地枕在脑下,十分安分守己。
邵郁长呼一口气,阖眼。
心内默数几个数,邵郁睁开眼睛。
楚岸维持着一个动作,仍旧没动。
如此便是睡着了?
邵郁轻轻从木椅站起,捏起香炉盖,往里头加了一片安息香,又转而灭了两盏烛火,叫屋里光线暗些,便于安眠。
身后楚岸缓缓睁开眼睛,嘴角轻微上扬,察觉佳人似要转身,赶紧阖眼。
白日叫左挚准备的那方元帕,早被楚岸做好手脚,上头殷如红梅一点,装在锦盒里。
邵郁第一眼就是转去木榻。
三哥仍在“睡着”。
自此,邵郁便是确认,湘安王果真是长久失眠,困惨了。
那便叫他安睡罢。
她将木椅轻轻搬起,缓缓放置榻前,坐在上头,就那么守着楚岸。
回想起白日,楚岸提到要一一讲起年少之事方便她忆起,邵郁眼底怅然不已。
何止落月镇,怕是从两人相识起,她都记得明白,从不敢忘,亦不舍得忘。
落月镇,她自是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