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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张让府邸,与王钧走在街头。

    王钧皱着眉头说道:“真要与那些党人做交易?”

    “唉,只能这样了。”

    陈暮叹了口气,装作无能为力的样子。

    “没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东西没在他们手里还好说,现在投鼠忌器,什么法子都不灵了。”

    “可惜,这件事情本来能妥善处理好。都怪张河张奉立功心切。”

    “无妨,如果能和他们聊下去就有回旋的余地,再看看吧。”

    陈暮一边和王钧聊着,一边在心里冷笑。

    侯栩与荀和都很聪明,但古人的局限性导致了他们依旧玩不过陈暮这个现代人。

    如果真想人和东西一起要,陈暮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

    当一个人有求于你的时候,就是他最软弱的时候。这个时候索要报酬和利益,就是很轻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原本以刘备四兄弟的军功,四个人想要身居高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孙坚南征北战多年,打黄巾,平凉州,战长沙,从184年一直打到187年,花了三年时间,才最终得了个长沙太守,而且还是荆州南部偏远地区的地方长官,就可以看出想要一步登天,有多艰难。

    因此陈暮要想攫取更多的利益,首先就得让张让明白,陈暮不可取代,也不可失去,一定要花大力气笼络,给予高官厚禄,要什么就给什么才行。

    这就是明末边关将领的玩法,俗称养寇自重。

    乱世有兵的人才是王,孙坚在讨董卓的时候带了几万人北上,一路上可以随便找理由杀刺史和沿途的太守,就可以知道到那个时候,秩序已经崩溃,没有兵马,就是待宰的羔羊。

    可兵的来源是什么?

    是地盘,是粮草,是金钱。

    没有地盘粮草和钱,哪怕你位比三公都没有任何意义。

    董卓进京之后,杀的朝廷高官不知多少,难道是因为他长得胖才能杀?还不是因为他有兵。

    刘备的起点太低,想升官,自然得另辟蹊径。

    原本陈暮是不考虑走宦官路线,毕竟这路子是双刃剑,有点剑走偏锋的意思,容易伤敌也容易伤己。

    但这世间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却会被人推入同一条河流。

    既然走不掉,那就只好全都算计一把,也不枉来洛阳走这一遭。

    ......

    陈暮与王钧去释放了党人。

    放了人,就是在向他们传达善意。

    包括吴伉在内,除了白马寺的大和尚自杀了以外,党人什么力量都没有损失。

    当这些人回去将陈暮希望谈判的消息传达给荀和的时候,荀和已经将那一批关键证据转移,自己在家里等待着张让的爪牙上门。

    听到这个消息,一开始荀和还比较惊讶,他觉得以宦官的秉性,当知道幕后是他们的时候,一定会暴跳如雷。

    荀和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抓走然后被拷问致死的准备,多年逃亡生涯,早就不惧生死。

    反正东西已经到手,也就无所谓了,大不了与宦官们鱼死网破。

    然而他没想到,宦官集团居然没有对他出手,而是告诉他,张让的爪牙,最近声名鹊起的陈暮陈子归,即将亲自拜访他的府邸,与他有事相商。

    荀和与赵恭坐在自家厅堂里,两人对饮一杯,赵恭放下杯子,疑惑不解道:“张让这是在玩哪一出?”

    这个消息还是赵恭给荀和带过来的,荀和摇摇头:“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赵恭脸色凝重:“那陈子归,怕是来者不善。”

    “兵来将挡就是。”

    荀和冷笑一声,那陈子归早听说过,是张让一手提拔出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千石官吏,而且调去了鸿都门学进修,虽然武将转文职还得迈几个坎,但无疑说明张让的看重。

    未来这个陈暮怕是要走入汉庭的权力中心,站在世界的顶点。

    可那又怎么样。

    父辈们和宦官派系做了一辈子斗争,他荀和也不是什么孬种,要是怕死的话,岂不是愧对了自己父亲八俊的名声?

    二人闲谈了许久,天色渐晚,一直到傍晚时分,门口守着的贼曹进来向赵恭禀报:“部尉,人来了。”

    当陈暮出现在巷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里有着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宦官与党人的争端,早在王允上奏折,很多人跟着他一起弹劾张让赵忠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端倪。

    朝堂上的诸公,有些人看出了眉目,有些人甚至自己就是幕后推手,大部分人虽庸庸碌碌,但也隐隐察觉到了风云变色,猜测到朝堂出了大事。

    陈暮的一举一动,都在很多有心人的眼里。

    马车缓缓地驶入巷子里,停在了荀和家门口,陈暮下了马车,完全不怕两侧巷子会不会冒出无数弓箭手。

    荀和敢杀张河,是因为埋伏地点是在和安里的深巷,和安里本来就是人迹罕至,深巷里更加不可能存在别人。就算张让知道是他干的,没有实际证据,也抓不到把柄。

    当然。

    张让也从不需要实质证据,冒着天下大不韪干的坏事又不是一件两件,真不讲道理,大不了再发动一次党锢之祸。

    但张让现在正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当口,汉灵帝对他起了疑心,就意味着地位不稳。再加上荀和把东西拿到,张让自己反倒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如此一来,自然投鼠忌器,也只能吃了张河一死的哑巴亏。

    而现在陈暮是在闹市街头,在洛阳城内行凶无异于造反,荀和要是敢动手,立即就能震惊朝野。不仅是朝堂上,连民间都会知道这事,荀和怎么可能会做这么自掘坟墓的事情。

    “这里就是荀和住的地方,党人大赦之后,他将家人送回了颍川,独自一人来洛阳,在这里租了一套房子。”

    王钧扫了眼四周,徐彬的人已经包围了这里,保护他们的安全,但联想到张河的下场,王钧依旧有些心中戚戚,摇摇头道:“党人们还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知道这里藏了多少杀手。”

    “光天化日,他们不敢行凶的。”

    陈暮瞥了他一眼,王钧这小子是被迫害妄想症了吧,埋伏左右刀斧手摔杯为号那得是撕破脸皮才会做的事情,连项羽都没有干,荀和怎么会这么蠢?

    “就怕万一嘛。”

    王钧想了想,问道:“就这么上门吗?”

    陈暮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奇怪地看向王钧:“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请他们去洛阳监狱再谈会比较合适。”

    王钧对于党人这个天然敌对集团充满了恶意。

    嘎吱一声,门开了。

    站在陈暮眼前的是一个中年儒生,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故事,似乎总是压抑着一股愁意,见到陈暮,微微点头,露了个笑容,也不说话,只是把门打开示意他们进去。

    陈暮向他也轻点颔首,毫不慌张地迈过门槛进入到院内,浑然无视不远处一名脸色凶悍男子投射过来杀人般的目光。

    小院并不大,堂屋前有棵硕大的柏树,沿着青石板十多米外就是厅堂。有点像是后世某岛国的房子,木质围墙夯土地面,落叶挤满了庭院,厅堂的屋檐下就是光滑的木地板,下雨天坐在上面看身前雨滴落下的时候,一定浸入心脾,非常舒服。

    荀和把门关上,转身对陈暮说道:“久闻大名,今日有幸相见。”

    陈暮也说道:“伯脩公之名望,我亦万分钦佩。今能见到先生,如见伯脩公当年之风范,暮也是三生有幸。”

    “呵呵。”

    荀和笑了笑,伸出右手指向厅堂:“请。”

    赵恭目光凶厉,冷漠地看着他们。

    四人进入屋里,相对坐下。

    荀和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陈先生忽然造访,不知有何事请教?”

    “不敢说请教。”

    陈暮看了眼王钧与赵恭,说道:“荀先生之妙计,暮实属佩服,只是在洛阳城内动武,如同造反,荀先生有些过了吧。”

    赵恭脸色微变,凶相毕露。

    荀和却轻笑道:“陈先生在说些什么,和怎么听不明白?”

    “也是,四个人在场,的确有些话不方便说。”

    陈暮对王钧拱手说道:“王兄不如先回避,如此有些话才好明白来说。”

    这就是要创造私密谈话空间了。

    王钧自然也懂,宫里的龌龊事无数,没人会在人多的时候说些不该说的话。

    私下两人说,就算有什么涉及到大逆不道的言论,出来之后没有第三个人作证,一个死不认账就行。

    所以王钧也明白这一点,知道单人对峙比较好,点点头:“那我出去了。”

    荀和想了想,对赵恭也说道:“子谦,你也去吧。”

    “公舒?”

    “无妨,你去吧。”

    “哼。”

    赵恭冷哼一声,看着陈暮道:“若你敢对公舒不利,我必杀汝。”

    说罢起身快步出门。

    陈暮也只是笑了笑,没有生气。

    等院中清静下来,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世界仿佛安静了。

    这时已是傍晚,屋外天色暗淡,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空。接近九月的秋风抚动,吹得庭院的树叶哗哗作响。

    王钧和赵恭出去,屋里就只剩下陈暮和荀和两个人。

    荀和微笑着说道:“他们都出去了,有什么话,请说。”

    陈暮点点头:“我是来与先生商量大事的。”

    “何事?”

    “请先生归还了张让的那批礼单。”

    “呵呵,我若是不还呢?”

    “张让与党人素无仇怨,先生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他蛊惑天子,祸乱朝政,我辈正义之士自当挺身而出,悍然抨击!”

    荀和冷笑起来。

    他付出了这么大代价拿这批东西,就是为了扳倒张让,凭什么要还出去?

    陈暮认真道:“荀先生,我也是士人,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哦?”

    荀和故作不解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陈暮一脸苦笑道:“我还不是被皇甫嵩和王允给坑了,本来是战场立了功,卢植卢先生将我推荐入太学,结果张让想拉拢我,将我弄去鸿都门学,我本来可以拒绝,但没想到皇甫嵩和王允不问青红皂白,陷害于我,我才不得已奋起反抗。”

    “还有这等事?”

    荀和狐疑。

    “千真万确,我什么都没干,还帮着皇甫嵩灭了豫州黄巾,结果转眼皇甫嵩和王允就陷害我,在王允上的奏折里加了我宗族名录,连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当真令人心寒。”

    陈暮摇摇头,这事皇甫嵩和王允做的真不地道,你们就算听说了自己是张让的人,好歹也过来问问,中门对狙当场对峙都行,何必玩阴的呢?

    听了他的话,荀和脸色微微动容,拍着额头道:“这皇甫义真跟王子师还真是......”

    真是坑爹。

    平白无故给党人树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强敌,差点让他的计划翻车,这不是猪队友是什么?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荀和摇摇头道:“都回不了头了吧。”

    陈暮却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正是时候。”

    “此话怎讲?”

    荀和诧异问道。

    陈暮严肃说道:“暮想问先生,你觉得这大汉天下如何?”

    荀和想起这么多年流浪生涯,遍历人间辛酸苦辣,若不是背后有大家族伸出援手,怕是早就遭遇不测,不由发自肺腑感叹道:“哀民生艰呐。”

    陈暮点点头:“不错,此番黄巾之事,便是明证。天下已经大乱,百姓水生火热,生灵有倒悬之急。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天子昏庸不堪,张让这厮虽然可恶,但罪魁祸首还是天子。天子敛财成性,不顾万民生死,卖官鬻爵,流放了正直的官员,让一些卑劣之徒窃取了高位。这些人不思报效国家,反而四处压榨百姓,巧取豪夺,致使国困民疲,民生凋零,酿造了今年的黄巾之事。朝野上下很多人都说,这一切都是宦官们的错,可宦官的权力来自何处?还不是来自皇权?背后是天子在撑腰。所以今日就算除掉张让,明日还会有王让李让宋让继续替天子为非作歹,荀先生岂不闻楚王好细腰,宫中多有饿死者?所以除掉张让,治标不治本也。”

    东汉灭亡其实有很多原因,比如天灾人祸,外战不断,各种乱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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