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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天佑道:“这第二件事却是在下向孙国公、卢刺史领罪。”孙守圭与卢刺史相顾愕然,又见左天佑面色严肃,浑不似客套、玩笑之语,孙守圭道:“左先生此话怎讲?”左天佑叹了口气,说道:“两个月前,突厥骑兵进犯云州,安将军令手下大将史思明率军应战,此阵虽获全胜,但安将军却大发雷霆,非但无一封赏,反倒深责史思明不已。”孙守圭奇道:“这又是为何?”左天佑道:“只因两军对阵之时,有四十余名士卒军不顾将,畏战脱逃,安将军治军甚严,得知此事后自是极为恼火。”孙守圭道:“临阵脱逃?这还了得!军中自有法度,绝不可不了了之。”左天佑道:“正是如此,安将军便严令在下彻查此事,追捕逃兵,左某受命以来,辗转千里日夕查探,终于得知这四十余人下落。”孙守圭说道:“却在何处?”左天佑叹了口气,说道:“这四十余人便藏身于此地崇山峻岭之中。”苏执、陆离在外听得清清楚楚,隐约知道此人用意,皆是一惊,心道:这左天佑武功绝世,更兼老奸巨猾,当真令人胆寒。

    孙守圭、卢刺史亦是一怔,卢刺史忙道:“下官管辖不力,竟令贼人藏身州内,左先生既已知其下落,下官明日便亲往围捕,带捉得贼人后,自当押赴范阳请安将军治罪,以正军法!”左天佑摇摇头道:“此乃军中事,不敢有劳卢大人。”孙守圭道:“左先生既已知其下落,本须立时行动,围剿贼人,不知为何却光临敝地,口称请罪?”左天佑站起身来,朝孙守圭欠了欠身,说道:“史思明治军不严,以至于有人临阵脱逃,且藏身于此而惊扰国公,其罪大焉,倘若安将军知悉此事,史思明岂非罪加一等?左某与史思明交情颇好,故而先来请罪,万望国公、卢大人原宥,以减轻史思明罪责。”他这话说的极为谦逊,神态亦甚是恭谨。孙守圭大手一挥,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左先生多虑了,老夫便只有这方寸之地,谈何惊扰?况且贼人既是作奸犯科之徒,藏身何处又岂能预料?”左天佑道:“国公宽宥,左某感激不尽。”卢刺史道:“左先生预备何时追捕贼人?如有用得下官之处,却无须客气。”左天佑又叹了口气,似是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瞒卢大人,十余日前,左某设伏于山门之处,已与四十余名贼人遭遇过了。”孙守圭、卢刺史又是一惊,问道:“左先生既是设伏,想必现下已将贼人擒获,不知是否已押赴范阳?”左天佑淡淡说道:“安将军有令,逃贼一经捕获,不问主从,一律就地处死,以正刑罚。”孙、卢闻言,皆是惊得霍地站将起来。堂中宾客无不暗暗震骇,一齐盯着左天佑。过了半晌,孙守圭方才说道:“如此说来贼人皆已伏诛了么?”左天佑摇了摇头,说道:“有教国公知晓,那日这四十五名逃贼已有四十人就地处决,另有一人左某暂且留下性命,今日已带到此处,请国公发落,以追究其惊扰之罪。”孙守圭、卢刺史皆脸色一变,左天佑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带上来。”

    韩云应道:“是!”大步上前,将一直皆缩得老远的那人拎起来,如丢猪狗一般往堂中一掷。那人重重地跌落在地,又低垂着脑袋跪在地上。堂中众人无不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左天佑此举意欲何为。过了片刻,左天佑淡然说道:“国公明鉴,此人临阵脱逃在先,又到此处惊扰国公,实是罪无可恕,左某现将此人交与崇文苑,生死一任公意。”孙守圭与卢刺史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胡月儿却冷笑道:“孙国公早已说过不追究贼人惊扰之罪,至于临阵脱逃该当何罪,乃是由安将军定夺,却也轮不到崇文苑做主!”今日是长子孙忘言新婚之喜,却被人闹了这么一出,无论其意若何,总算是无礼,胡月儿自然心中大为不快。左天佑冷冷道:“夫人及孙国公既如此宽宏大量,左某便不再问他惊扰之罪,但临阵脱逃罪无可恕,你自行了断罢!”话音刚落,韩云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来,“当”的一声丢在地上。那人毫不迟疑,俯身拾起短刀,倒持刀柄,刀尖朝胸口猛刺下去,人群中登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眼看那人便要血溅五步,胡月儿眼疾手快,飞起一脚,正中那人手腕,尖刀飞出,嗤的一声插入丈余外的墙壁上。那人死里逃生,却仍是低着头不看众人一眼,面如死灰,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

    胡月儿怒道:“左先生欲要处决此人,老身见识浅陋原也管不着,但崇武苑怎是行刑之地?”左天佑见她发怒,忙起身谢罪道:“夫人息怒,是在下深恐贼人冒犯国公,操之过急,处置不当。”胡月儿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左天佑又朝跪地待死的那人说道:“孙国公和夫人既有好生之德,便暂且饶你性命!”孙守圭此时亦隐约猜到左天佑来意不善,心中渐渐怒火堆积,说道:“夫人只说此地并非行刑之处,临阵脱逃自有国法可循,左先生不得以夫人之话令刑典废驰。”左天佑笑道:“天下之大,如国公这般德高望重的又有几人?夫人既出言保得此人性命,在下怎可又复处决?”胡月儿脸色一变,正待发作,左天佑又淡淡说道:“今日是令郎大喜之日,还望国公和夫人稍息雷霆之怒,恕左某唐突之罪。此人两罪并罚,本是难逃一死,看在孙国公面上,左某便饶他一命,以向国公赔罪,如何?”此时宾客中稍是聪明之人皆已看出左天佑乃是有备而来、故意生事。孙守圭再也忍耐不住,桌子一拍,霍然站将起来,厉声喝道:“你饶不饶他,他死与不死,与崇文苑没有半点干系,孙守圭做了一辈子闲云野鹤,早已是个不识时务的老家伙了,也不须旁人来卖我这张老脸!”

    三人如此你来我往,至此已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苏执在外虽微低着头,但将堂内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但见那卢刺史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左天佑目不斜视,脸上神情也瞧不出喜怒,贺兰山仍站在原地未动,眼神空洞,似乎此事与他全无干系,韩云则不动声色地走到墙边,将短刀取出,收回腰间。那跪地之人仍是一言不发,闭目待死,苏执心软,不知左天佑从哪里找来个了此人作了替死鬼,见他面如土色,任由宰割,生死全在左天佑谈笑之间,不由得颇为不忍,此时见他暂时保住性命,也是心下一松。陆离却低声说道:“执弟,此人必死无疑。”苏执一怔,问道:“此话怎讲?”陆离道:“左天佑定是疑心我等藏身于此,且托庇于孙老爷子,今日意在恫吓立威,自会借他项上人头。”苏执一愣,猛然想起师父武功已失,宫无名伤未痊愈,再无人是左天佑对手,不知二人现下是否安然,他想到此节,顿时浑身发抖,汗湿衣衫,陆离善解他意,见他惊怖,早已猜到他心事,便悄声道:“放心,他尚不确定我们形踪,故而试探威吓孙守圭等人。”苏执知她机灵,方才稍稍放心,但想到孙含烟、孙语迟已分别见过自己和陆姐姐,而且从今日新娘子出阵之事来看,估计孙守圭亦知道这偷梁换柱之计。想到此节,苏执不由得心下惴惴,当日夹山冲死尸枕藉的场景又浮现眼前。苏执正在沉思当中,忽听有人娇声叫道:“爹爹!”正是孙含烟从阁楼上下来,浑不知堂中出了甚么事情。又见地上跪着一人,左天佑神色严竣,目光阴冷,浑身上下似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孙含烟禁不住有些恐惧,缓缓退到了胡月儿身后。胡月儿道:“语迟,带你妹妹出去。”孙语迟一直侍立孙守圭身侧,听母亲吩咐,便牵起孙含烟上了阁楼。苏执、陆离相顾无言,一股不详的预感笼罩两人心头,

    正当此时,左天佑见孙守圭发怒,又立时作大是惶恐之像,起身深鞠一躬道:“此话当真折杀在下了!令公之威名朝野皆知,皇帝陛下甚为恩宠,左某适才言语间有不当之处,还望两位恕罪。”孙守圭、胡月儿见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时也不知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便齐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左天佑又朝跪在地上的那人说道:“既然如此,暂且记下你项上人头,待到范阳之时再依军法处置,先暂且退下。”那人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像个木偶一般径直走到左天佑身后,却并不谢过孙守圭、胡月儿救命之恩。苏执看了陆离一眼,意谓她所料有误,这人终于还是保住了性命。陆离微微一笑,低声道:“执弟,此人与左天佑乃是一丘之貉,死不足惜,你又心软甚么?”苏执奇道:“你怎么知道?”陆离道:“你瞧他裤脚处。”苏执定睛一看,见那人脚踝处露出一截黑色裤管来,当即恍然,心道陆姐姐心细如发,我便没这般眼色,这左天佑当真是冷酷至极,手下性命在他眼中予取予夺,犹若蝼蚁。

    卢刺史在一旁早已是如坐针毡,须知安禄山固是势大,这孙守圭却亦是家世显赫,连当今天子都对他甚为礼遇,故而他虽为此地父母官,却多年来也不敢怠慢,现下双方针锋相对,他一小小刺史夹在中间确是为难,当下眼见情势稍有缓和,便连忙催促宾主入席就坐,以他的为官之道,想必数杯酒一下肚,便可皆大欢喜。胡月儿却不为所动,淡淡说道:“方才左先生说今日为三事而来,贺喜之意孙国公已然心领,第二件事情也就此作罢,不知这第三事又是甚么?”苏执低声朝陆离说道:“胡月儿虽与孙守圭不和,但临此重大关口,毕竟是夫妻情深,丝毫也不含糊,却不知那左天佑要说甚么?”陆离道:“自然是要孙家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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