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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她的计划,带走了二郎和三郎的养父、养母两家,完全就是要全体迁走的前奏,但眼前却没办法和她计较,只能道:
“李家三姐妹,老二秋兰你可以带走,李墨兰和海兰是两个好助力,三郎用得上。”
“——他非要把墨兰和海兰留下的话,我就要带许七去泉州。”
听到她慢条斯理提出如此无理要求,阿池几乎忍不住要骂了出来,
“你不知道李家老大和老三只会听季辰龙的?三郎要在季辰龙回来前,说服她们。这有多难你不明白?你居然就要换许七?三郎绝不会答应。”
她正等着这话茬,马上就道:
“他说不服那是他的事,墨兰和海兰我能说服,她们会跟我走。”
“你要她们干什么?”
阿池没好气地讥笑着,
“李秋兰做得一手好针线,这倒也罢了。她就是软塌扶不上墙的性子。跟着你她还能不受欺负。但你让墨兰给你扫屋子?还是要让李海兰给你做饭?她们去了大宋,就是为了跟着你在小书院里老死?”
他显然对陈文昌开书院的事不屑一顾。
“她们要干的活多着呢——”
她也不和他客气,直接说着,
“不说北、南坊要回去的坊民,仅是眼前我那一百户匠户。他们就是足足五百名男女老弱。他们要跟着我回去,我难道要指望陈家管他们?他们的吃穿住行,中间多少和宋人打交道的事情?我一个人能干得过来?秋兰可靠,但见外人就脸红,不是个能独挡一面的人。其余人的宋语说得不够顺,妈妈们毕竟有年纪,只有海兰和墨兰能帮上我。”
她一顿,也把脸板了起来,
“再说,许七她玩了这几年,也该学着做做事了——我不带着她,三郎能教她什么?和他一样喝酒打架养女人?”
在阿池开口前,她又一句话堵了回去,
“他要是现在就娶了许七,他们是夫妻,我不好插嘴。”
阿池语塞,知道她是看准了季辰虎正想着要不要娶一名扶桑世家女子,许淑卿在这个时候绝不可能和他成亲。
她冷笑着,道:
“他们闹了这几年,就算他现在愿意成亲,许七还未必放心他。不是夫妻,许七去哪就是我说了算。白养了她三年吗?你看她愿意跟着许家兄弟,还是愿意跟我!”
她自问,对韩参政府的支持已经挖通一条运兵的河道。
她买了西北的驼队,除了她自己也随时可以知道西北的消息,也方便王世强收集北方军情。
她前世学到的各种知识,她也在这十年里开河道,建坊学,教给唐坊工匠,传给宋人了。
除此之外呢?
她并没有足够的本事,自己去上阵拼杀。
她参加过坊里的阵图社,她学得连社主李墨兰的一成水平都不到。
她射弩机的本事就也是自保而已。
她更不知道蒙古人到底什么时候南下。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眼下迁坊的大事。
还有,开书院是陈文昌喜欢的事。
“你当我迁坊容易吗?不说别的,我带过去的小孩子都是坊学里的学生,他们的学业也不能废了。但泉州城的蕃学必定不行。陈文昌的蒙学也和咱们坊学不一样。”
“……”
在阿池的无语中,她叹着气,唠叨说着这此琐事。
她把迁坊的事做好,做给陈家看,陈文昌也会觉得,她跟着他主持一座书院,应该是能帮他打打下手的。
她可以和陈文昌商量着,把坊学里的各种物理、化学、地理教材教放进去。
如果他能答应,就让坊民孩子都去他的书院读书。如果他觉得为难,她还得想办法重开坊学,她自己也要开个私学书院。
听说大宋开书院也有严格规定的,老师和课本都不能随意、为了合规制,她免不了要学着和泉州城的学官、书院来往地打交道。
这样,实在也不比修复一段内河工程容易。
楼云当然不会明白她的心思,他现在也绝不会如陈文昌一样安心来做这样的事。
她其实也是盼着他,按他所想,辅助赵官家运马、强兵,储备够粮食军费,挑选出几路领军大将,然后赶紧北伐成功的。
她只是认为,这时间会越拖越长……
“就是十天前,我在谢国运的书房找回我的信箱时,看到一本手抄的词集。”
她把话说完后,突然又提起别的事,阿池耐心听着,她说着,
“他抄的都是一位大词人的词。因为词人姓辛,在宋朝被称为叫辛词。我本以为他去逝了。但谢国运却告诉我,这位大词人还在江西活得好好呢。所以,我就知道现在可以暂时安心,不用急着准备打战……”
阿池听得并不太明白,但他早习惯她这类的毛病。
季青辰十年前发现他会说简单宋语时,就是这样缠着他说话,然后会突然间,开始自言自语。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她慢慢念诵着那本手抄词集上的一首辛词。
这位辛姓大词人十分有名。
前世,只要是上过初中或是高中的人差不多听说过他写的词。
因为宋代的大诗人大词人太多,她本来以为他早不在了,又因为他是本朝的官员,所以各类手稿印刷品严禁出海。
不是十天前看到谢国运的手抄词,她并不知道他还有新词,还被贬到了江西。
他就是楼云嘴里提到的,冷眼旁观,正在考较要不要支持韩参政北伐的老臣之一。
这些都罢了。
但她分明记得,语文书的标注里写着这位词人的生死年月,她还有点印象。
和历史课本里的年代一对比,她分明记得他还活着的时候,离着蒙古南下至少还有好几十年。
她完全可以慢慢来。
她不用急着选择,是否要支持楼云。
而且,谢国运手抄的辛词里有新有旧,推荐给她的一首《村居》,现在的她也许更喜欢: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这首小词描写的家居乐趣极是动人,尽管带着远梦无法成真的淡淡忧伤……
“……其实,你的打算也不错。”
阿池听了她一通不明所以的废话外加背词后,他对她在泉州的安排,居然也没有再多嘴。尽管他自己仍然不为所动,只说着季辰虎的打算,
“三郎说陈家小子看来挺好说话的,他也可以放了心。不跟着你去泉州。等他们在国使面前商量嫁妆的时候,他会好好吓一吓他。叫他知道你们季家的家规。”
“……”
一听到那些吓走了许家六兄弟的季家家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半响才苦笑道:
“……那他还在等什么?”
她抬手,把那换船的财货单子递了回去,表示她并不需要。
终归,她要带着三郎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