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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楼云如何下台。
楼云含笑上前,携了副使秦从云的手,和他一起走到横几案前看《清明上河图》,又看了看陈家送上来一百十七枚螺镜镜,笑道:
“这回的赌约也算是了结了,王纲首果然留了后着。陈洪就算在这船上藏了上百面螺钿嵌画铜镜,每一面的镜背雕花上都有不同的船型,一骨脑全算上也比不上这一副画里的多。”
这一副《清明上河图》虽然只是卖到海外的仿制品,但市井里的老画工画技也颇为不同寻常。
画上汴河横桥,流水船棹,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条河船只行走在河川之中。
大大小小只怕不下一千之数。
河里的乌篷船、双桨船、前后橹河船、左右四橹河船也不用提了,单是京城外的八橹纲船、十二帆漕船就处处可见。
只看那城中西坊弯桥下,围得人山人海,却是有一条外地单桅船因为桅杆高起,过不了桥拱。老画工画出这船上有三四个水工,他们不得不钻出舱来,愁眉苦脸爬到船顶,七手八脚地要放倒桅杆,如此才好过船拱。
一时间桥下桥下,热闹非凡,尽是指手划脚看热闹的闲游百姓。
满眼烟火之气。
“陈纲首呢?”
楼云转目一扫,厅间的吏官们面面相觑,却都不便出声,个个笑而不语。
除了四名同船的泉州市舶司孔目,公舱厅城的其余人都是受楼云催邀,从王世强的船上移步过来赏画的江浙官员。
他们和秦从云一样都是明州府衙的属官,暗地里何尝不是在等着看福建子的笑话。
楼云也知道陈洪要面子,这一回虽然是按他的吩咐认输,却必定会偷偷来看,只怕他也没料到王世强藏着这副《清明上河图》,现在是因为真的输了而躲开不见人。
楼云不由得失笑,道:
“几位纲首都不在,倒是便宜我们了。”
同船的另几名江浙海纲纲首,也算是这一赌约的赢家。
他却深知,他们必定因为王世强的突然下船,正悄悄商议和陈家联姻的事,也在等待王世强去唐坊后得到的结果,所以他们也不在厅内。
这样的情形,却正合他意。
“秦大人——”
这一趟他请秦从云过来赏画,一则是试探王世强是否已经准备安排江浙海商与陈文
昌联姻,二则,也是一桩心里生疑的事情要从他嘴里探听。
秦从云就算是王世强的好友,只看他新婚娶的却并不是海商家的女儿,就可知他也不是完全倒向了江浙海商。
林窃娘那些官伎女子,这一路同船对他的风评也颇为不错。
他笑看向秦从云,道:
“陈洪是守信之人,必不会失言。从此以后,泉州八珍斋里出售的铜镜,是不会卖到东海上来的。”
“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句戏言尔。”
秦从云也不过三十岁出头,正是位青年才俊。
他唇上两撇轻须,头戴软耳黑幞帽,他一身士人家常穿的青蓝淡墨纹的道服,和楼云一个样式,看上去颇为斯文儒雅。
因为是和楼云同一年中的进士,不仅有同年之谊,他又恰好是三甲之外的第四名,所以对楼云这位官家亲点的第三名探花郎早就有不服之意。
又因为如今在明州做通判,经常处理的都是钱来钱往的官司实务,他的儒雅里早被逼出了十二分的精明世故。
他知道,海商们的赌约当然不是戏言,而是数不清的财货铜钱。
这次出使高丽,泉州陈家不过因为国使是楼云的原因,才在出使团队里挤开了几家江浙海商的位置,亲自压船跟来了五条福建海船。
这不仅是让江浙海商们不满,就连秦从云也是一肚子气。
他早就打点朝廷上下,本来想谋取这次国使出访的正使之位,却被楼云半路劫去美差。
三天前,他虽然惊怒于江浙海商们借着东海季风胆大妄为,居然敢暗算楼云,万一被他们得逞,岂能不连累了他这个回去没办法交差的副使?
但他在船队会合后,也没有劝止江浙海商借着这镜画赌约,再给陈家一个下马威。
按赌约,如果王世强胜了,福建海商在东海上还唯一残存的铜镜生意就不用做了,如果是陈洪赢了,江浙海商以后的铜镜买卖,都要从泉州八珍斋里进货。
这可不是小生意。
他不至于傻到去得罪江浙三千海商。
“陈纲首说起,呆会还要摆下酒宴,向胡纲首他们当面认输,下官更是以为太过了,不过是玩笑罢了,何必如此在意?”
“商人不读诗书,本不知礼义,如今能知道重信守诺,便随他们去罢。输了便是输了。林行首——”
楼云向帘外的林窃娘微一示意,林窃娘轻笑施礼,转身而去。
属官们看她离去,便知道上官今晚是要大摆管弦之宴。
他从泉州精挑细选带上船来的官伎美人们,不仅在高丽王宫中演奏过唐宋大曲,今晚也都会出来陪酒献艺,唱几只轻词小曲。
海上无聊寂寞,他们面上都有了欣喜之意。
至于那扶桑使者,反倒没有被他们放在心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