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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是这样,”陈轸指一下地上的粮米物品,“在下路过此地,受苏子之托捎带少许粮米油盐等日用杂物,以供先生、师兄并师姐不时之需,望大师兄不弃!”
“我收下了。还有事吗?”童子依旧不冷不热。
“还有一事,”陈轸再揖,“苏子有话捎给师姐,请问师姐在吗?”
“请稍候。”童子掩上舍门,转身进洞。
童子走到玉蝉儿的洞中,里面燃着一根松明子,发出滋滋的响声。
“了了姐,有人寻你!”童子道。
“他没进来吧?”玉蝉儿道。
“没。”
“谁来了?”
“陈轸。”
“他寻我做什么?”
“说是有话捎给你。”
玉蝉儿缓缓起身,换上一袭白衣,款款走出洞穴,走进草舍,打开门。
“上卿大人,”玉蝉儿道,“说是你有话捎给我,说吧。”
陈轸深揖一礼:“我受苏子之托捎话给……师姐!”
“请讲。”玉蝉儿回他个礼。
“回师姐的话,”陈轸应道,“苏子要捎的话是,师弟苏秦谢师姐救命之恩!”
“我听到了。还有什么事吗?”
这是要赶客了。陈轸眼珠子连转几下,指向院中的物品:“这是苏子托在下捎带来的,在下可以放进舍中吗?”
“谢谢。”玉蝉儿让到一侧。
陈轸与飞刀邹将所带物品悉数搬进舍中,摆好。
“请问师姐,在下可以讨碗清水喝喝吗?”陈轸无话找话。
玉蝉儿舀给两碗水,一人递一碗。
陈轸接过自己的,一边慢悠悠地喝,一边滴溜溜地转动两只眼珠子,将舍中情景悉数扫瞄一遍。
是的,这就是培育出名震天下的鬼谷四子的草舍,前番入谷,他只在舍外转悠,今番获准走进舍内,是他此生莫大的荣幸了,他必须将里面的所有一切印在心中。
草堂不大,也不规则,是依山就势搭建出来的,三边是墙,一边没墙,黑洞洞的深不见边,当是连通一个山洞,想必鬼谷子这辰光就在洞中。
草堂四壁挂满草药,厅舍里弥漫一股子浓郁的药草味。陈轸细审过去,药草各不相同,几乎没有重复的。
陈轸的目光落在侧墙上。墙上挂着几排深浅颜色不同的竹简,上下连缀,靠墙壁横悬着,简上面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以五行、方位、时序等为序列的天人相应类比,横成行,竖成列,文义对比简明扼要:
五行五方五时五气五化五脏五腑五窍五体五志五色五味五音五声五谷
木东春风生肝胆目筋怒青酸角呼稻
火南夏暑长心小肠舌脉喜赤苦徵笑黍
土中长夏湿化脾胃口肉思黄甘宫歌稷
金西秋燥收肺大肠鼻皮毛忧白辛商哭麦
水北冬寒藏肾膀胱耳骨恐黑咸羽呻菽
陈轸看得正痴,玉蝉儿揖礼,又在赶客了:“陈大人,你的水已经喝完,还有事情吗?”
“有有有。”陈轸迭声。
“请讲。”
“就是这个,”陈轸指着墙上的竹简,“有意趣。”
“是何意趣?”
“以五行为据,将诸物分别为五,彼此相应,倒真是开人眼界呢。不瞒师姐,在下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可这种分法,在下是第一次见。”
“谢陈大人褒奖!”玉蝉儿拱个手,“请陈大人不要叫我师姐,因为我不是你师姐。”
“好咧,不过,”陈轸眼珠子一转,“也请你不要叫我大人,因为我已经不是大人了。这辰光,我是个十足小人,芸芸众生之一耳。”
“是吗?”玉蝉儿盯住他,有顷,给他个笑,“天地变易,能大能小,了了贺喜你了。”
“了了?”陈轸眯起眼。
“你可叫我了了。”
“哎哟嗨,这名字好!”陈轸惊叹一声,竖个拇指,“人生苦乐,一了百了。”指指自己的心,“万千欲念,一了百了。”
“客人还有什么事吗?”玉蝉儿再道。
“在下有个奢望,”陈轸拱手,“就是拜见鬼谷先生!恭请了了禀报先生,就说小人陈轸久慕先生,诚望一睹先生尊容,聆听先生一言指点,望先生怜悯!”
“先生不在谷中。”
“哦?先生呢?”
玉蝉儿指向户外:“大山里面,云深不知处!”
陈轸长叹一声,一脸沮丧:“轸晓得,是轸没有这个福分!”朝玉蝉儿拱手,“小人告辞!”大步出舍。
玉蝉儿送到门口:“客人请留步!”
陈轸停下,回转身,一脸热望。
玉蝉儿道:“你有病。”
“我……我有何病?”陈轸急了。
“脾胃。”
“咦,我能吃能喝呀。”陈轸怔了。
“能排吗?”
“我这……”陈轸脸上涨红,“能排呀,不过是几天一次,排起来是……有点儿艰难。”
“三焦虚火,内中积淤,毒结于肠,火生于中,长此以往,寿不久矣。”
“天哪!”陈轸夸张地叫出一声,深揖至地,“我的儿子还没生出,万万死不得哩,祈请神医救轸小命一条!”
了了笑了,写出一方,递给他:“不打紧的,你循此方采药,每日煎服,服药旬日,腹中积淤当可排空,会有腥臭脓血,你不必惊慌。之后你可静养三月,饮食清淡,多食粟麦,再三月,多食粗粮糙米,补以禽蛋果蔬,半年之后当可痊癒。”
“谢谢,谢谢!”陈轸双手接过医方,扑嗵跪地,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玉蝉儿也不拦他,待他礼毕,转对飞刀邹,显然早就认出他是谁了,摸出一个锦盒,递给他:“请将这个交给苏秦,每日一粒,连服十五日,可除他体内余毒!”
飞刀邹揖个大礼,接过锦盒,与陈轸一道转身离开。
望着二人走远,玉蝉儿轻叹一声,掩上房门,走向洞里,在洞口遇到童子。
“了了?”童子笑问。
“了了。”玉蝉儿语气怅然。
“苏师弟就在谷口。”童子道。
“我晓得。”玉蝉儿回他个苦笑,“却却,我们这去先生的洞里吧。”
童子伸手,玉蝉儿拉上,二人肩并肩走进洞穴深处,直入先生的洞窟。
童子燃起三根松明子。洞中明亮起来,空气中弥散起松油的清香。
先生的洞窟仍旧保持原样,几案上依旧摆着那块木椟,木椟上依旧写着那首偈语:“了却俗缘,缔结道心;玉女金童,共济世人。”
是的,这是先生留给他们的最后叮嘱。
几案旁边摆放着鬼谷子的棋局,局中的黑白子是童子摆的,黑、白两团棋子相互缠绕,如两条巨龙,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从局面上看,二龙交错争斗,针锋相对,正杀得难分难解。
童子坐在棋盘前,盯住棋局,眉头紧凝。
“咦,你不是不弈棋吗?”玉蝉儿笑道。
童子叹出一声,那声音像极了鬼谷子。
“却却,忘记外面的事吧,我们还是回到内中。这些日来,我苦思冥想,可总有什么隔着,有时候似乎看到什么了,却又悠然不见……”玉蝉儿顿住。
“记得先生在时,你就有过这种感觉。”
“是的,可不一样。那辰光,我是钻在林子里迷路了,先生将我引出来。这辰光,是我就在外面,试图钻进去,可只要钻进去,就又迷路了。”
“迷在哪儿了?”
“迷在经络里。”
“经络?”童子闭目,有顷,“这个得问先生。”
“可先生不在呀!”玉蝉儿苦笑。
“我晓得他在哪儿。”
“天哪,快带我去!”玉蝉儿一把抓住他。
童子脱开,席地坐下,脱掉鞋子,朝跟前努个嘴。
玉蝉儿意会,在他对面坐下,脱去鞋子。童子伸出手脚,玉蝉儿偎近,二人以手足相抵,四目闭合,调匀呼吸。
渐渐的,二人气息同步。
洞中静寂如死,惟有三根松明子在燃烧中噼啪作响。
玉蝉儿渐入定中,于恍惚间,面前现出一片云海。
云海里,微风阵阵,鸟语花香,但没有道路。
玉蝉儿正自踟躇,童子走来。童子走处,赫然是一条开满山花的小径。
“此是何地?”玉蝉儿问道。
“东灜。”
“东灜?”玉蝉儿怔道,“东灜不是在大海里吗?”
“是的,它在大海里。”童子说着,向她伸出手。
玉蝉儿拉住,二人手牵手走向花径。
花径通向一座山。山不高,山顶有块巨石,石上坐着二人,一个消瘦,银发飘飘,一个壮实,一头乌发经过精心梳理。
二人一动不动,背朝玉蝉儿、童子坐着,似在凝望远方。观身影,似曾相识。
玉蝉儿松开童子的手,快步登上山巅。
玉蝉儿豁然开朗,眼前一片蔚蓝,茫茫大海,水天一色,极目望不到尽头。
这是玉蝉儿从未看到过的景象。
玉蝉儿忘记了那两个人,忘记了童子,痴呆呆地远眺。
“蝉儿!”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道。
玉蝉儿回头,见是一个老丈。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老丈,满头银发,一脸慈祥。
玉蝉儿盯住他,良久,想到许是方才所见的那个老人,冲他拱个手,回个笑:“回禀老丈,我不叫蝉儿!”
“你叫什么?”
“了了。”
“呵呵呵,”老丈笑了,“你了不了。”
“我了了。”
“你了了此,了不了彼;了了东,了不了西;了了外,了不了内;了了黑,了不了白;了了上,了不了下;了了去,了不了来……”老丈打开话匣子,了了、了不了起来。
“……了了明,了不了暗;了了鸡,了不了鸭;了了山,了不了水;了了鼻,了不了眼;了了冬,了不了夏;了了地,了不了天;了了阴,了不了阳,了了肉,了不了灵;了了……”玉蝉儿截住他,接过他的话头,顾自了了、了不了地说下去。
“呵呵呵!”见玉蝉儿扎下架势,这要没完没了,老丈笑笑,打出个手势。
玉蝉儿停住,挑战般望着他。
“蝉儿,你这是了了,还是了不了?”老丈现出得意。
玉蝉儿闷头一想,果真是,人家一提,自家竟然这般无休无止了。
可他怎么认定我就叫蝉儿呢?
玉蝉儿盯住他:“请问老丈,我与你素昧平生,你怎么晓得我叫蝉儿?”
“呵呵呵,”老丈又是一笑,“我不仅晓得你叫蝉儿,还晓得你了了什么,了不了什么。”
“我了了什么?”
“你了了你的玉蝉儿。”
玉蝉儿吃一惊,觉得他讲得太对了。
“那……”玉蝉儿歪头望着他,“我又了不了什么?”
“你了不了你的玉蝉儿。”
“咦?”玉蝉儿的大眼眨巴几下,“你这是理吗?我了了的是它,了不了的为何也是它?”
“你了了的是你脖颈所挂的那个玉蝉儿,了不了的是你内心所念的这个玉蝉儿。”
“照老丈说来,我有两个玉蝉儿了?”玉蝉儿半是自语,半是说给老丈。
“确切地说,你还有一个玉蝉儿。”
“啊?”玉蝉儿瞠目,良久,凝视老丈,“它在哪儿?”
“她就站在这儿!”老丈指向她。
玉蝉儿指向自己,眼睛睁大:“我?”
“你说,如果不是玉蝉儿,你是谁?”
“是呀,我不是玉蝉儿,我是谁呢?”玉蝉儿自问。
“说吧,玉蝉儿,你不是有话要问吗?”
“我有话要问?”玉蝉儿盯住他,怔了,“你怎么晓得我有话要问?”
“我还晓得你要问什么。”老丈笑了。
“我……”玉蝉儿一下子懵了,“要问什么?”
“你要问的是你了不了的那个玉蝉儿。”
“是呀,她是谁?她在哪儿?她来自何处?她走向何方?她为何而来?她为何要走?她……”玉蝉儿的心海里立时浮出一连串的问。
尽管玉蝉儿没有问出来,老丈却似完全听到了,指着她,笑道:“她就是这个人,她来自虚无,她走向虚无,她为美而来,她为美而走……”
“天哪!”玉蝉儿盯住老丈,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良久,扑地跪下,叩首,“老丈,我的神!”
“呵呵呵,”老丈捋一把长长的白须,“我是神!我是神吗?”
“请问老丈,我的神,”玉蝉儿叩首,“美是什么?”
“美是中。”
“什么是中?”
“中是和。”
“什么是和?”
“和是谐。”
“什么是谐?”
“谐是不谐。”
“这……”玉蝉儿有些凌乱,眼睛眨巴几下,闷头思忖,“谐是不谐,照此说来,和是不和,中是不中,美是不美……”
“不谐是谐,不和是和,不中是中,不美是美……”老丈就似钻在她的心里,乐呵呵道。
“老丈,你是谁?”玉蝉儿猛地抬头,盯视他。
“是呀,我是谁?”老丈再捋一把长须,眯起眼,看看大海,再看向蓝天,似在问,又似在答,“我是谁呢?我不是我吗?”
“我晓得你是谁了!”玉蝉儿抿嘴乐了。
“我是谁?”
“你是道。”
“哈哈哈哈……”老丈美美地捋把胡须,爆出一声长笑,“道是这样的吗?道不是这样的吗?”
“哈哈哈哈,”玉蝉儿也出一声长笑,开心地拍起巴掌,“我寻到道了!”
“啧啧啧,”老丈敛起笑,摇头,“可惜你寻错了,道不在这儿。”
“咦?”玉蝉儿歪头,“道在哪儿?”
“我也在寻呢。”老丈夸张地四下抡起眼珠子,抡有一圈,猛地指住她,惊叫,“啊,在这儿,我寻到了,道在这儿!”
“我?”玉蝉儿指向自己,“是道?”
“你难道不是吗?”老丈出口成章,气势如弘,“你全身无一处不谐,谐则和,和则中,中则美,美则什么来着?”连拍脑袋。
“道!”玉蝉儿脱口而出。
“对了,对了!”老丈欢快地拍手。
拍着,拍着,老丈变了。
“先生!”玉蝉儿猛地盯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切如同变戏法一般,那老丈于眨眼间化作她的先生,鬼谷子。
“先生——”玉蝉儿喜极而泣,一头扑进鬼谷子怀中。
“蝉儿!”鬼谷子抚摸她的长发,有顷,让她并肩坐在一侧,指着大海,“看到了吧?那就是道!”
“是的,先生。”玉蝉儿点头,“蝉儿明白了,一切皆道。”盯住他,“蝉儿近日感受性命,有一万个难题求问先生。”
“呵呵呵,”鬼谷子笑了,“一万个不多,一万个不少,但这些都是目,纲举目张,你要抓住纲才是。”
“是的,先生,”玉蝉儿道,“前番蝉儿迷在五脏,被先生导出。但我不能一直守在外面,我必须进去,可一进去,就又迷路了。”
“你迷在经络里,是不?”
“是的,先生,”玉蝉儿急道,“那些经络你缠我绕,如一团乱麻,我……我一进去就走不出来,还请先生导引!”
“你看好!”鬼谷子站起,移至玉蝉儿前面,后退两步。
玉蝉儿定睛看去。
鬼谷子的衣服不见了,鬼谷子的肉体渐渐虚化,原本的身体变成密密麻麻的网络,如同披上一只结构庞杂的渔网。
渔网渐渐虚化,一条脉线陡然亮起,如同天空中的闪电。那闪电嚓的一声,由中焦渐渐亮至手部,直至拇指尖端,将一个一个的交叉点连结起来,如同点燃一盏盏的灯。那灯始起于中焦胃腕,向下结络大肠,回循至胃口的贲门穴,上穿膈膜,入于肺内,再由喉管横出,至腋下,沿上臂内侧,行于手少阴和手厥阴之前,下至肘中,沿前臂内侧上骨下缘,入于寸口,再循鱼际,出拇指尖端。之后是其支脉闪亮,从手腕之后,出食指尖端内侧,与手阳明大肠经接作一体。
天哪,是手太阴肺经!
玉蝉儿的眼睛睁大了。玉蝉儿晓得这条经脉,但如此清晰看到,于她还是第一次。
接着,鬼谷子如同变戏法一般,在玉蝉儿眼前分别展示出他的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共十一条经脉,加之前面的手太阴肺经,共计一十二条。
展示完毕,十二条经脉同时闪亮,再后是连络彼此的络脉,合计一十五条。络脉之后,是三百多条横络,再后是一万八千多条丝络,再后是难以数记的孙络。
待全部的孙络亮起,鬼谷子全身通透,法象壮严,栩栩如生。
就在玉蝉儿惊愕之时,所有经络尽皆散去,另有一脉闪亮。
是任脉。
继而是督脉,再后分别是冲脉、带脉、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六脉。
八脉相继闪过,与前番经络呈现一般,又都全部闪亮。
玉蝉儿凝神聚精,将所有经络烙刻于心。
就在此时,眼前的法象于眨眼间幻灭。
玉蝉儿揉揉眼,眼前依旧站着鬼谷子,衣冠楚楚,面带微笑。
“先生,”玉蝉儿喜极而泣,“我……我以为你走了呢……”
“呵呵呵,”鬼谷子笑道,“你不是有一万个问吗?”
“是的,先生,”玉蝉儿声音急切,“其实我就一问,您方才所讲的纲举目张,让我开窍了。可这个纲又在哪儿呢?”
“说得好。”鬼谷子应道,“由纲入手,可提携全网。要想明白这个纲,你要先明白经络是什么,要明白经络是从哪儿来,为什么来,又是如何运营的。”
“是的,是的,先生,您快讲。”玉蝉儿迭声催道。
“我问你,经络是什么?”
“经络是……”玉蝉儿略略一顿,“是运营气血的。”
“你答的是它们为什么来。”
“那……”玉蝉儿眼珠子一转,“经络是气血运行的通路。”
“嗯,也算是吧。”鬼谷子捋一把长须。
“也算是并不是是。”玉蝉儿盯住他。
“是哩。”鬼谷子应道,“经络是气血运营的通路,你能说说什么是气血吗?”
“据古人所载,人即气血,气血即阴阳。阳成精,阴赋形,精化气,气生血。阳主气,阴主血。是以气足则神盛,血足则形强。”
“呵呵呵,照你这么说,经络就是血管喽?”
“难道不是血管吗?”玉蝉儿眼睛睁大,“如果不是,诊病为何要把脉呢?脉搏的搏动,难道不是气血在运营吗?气血运营,难道不是在血管里吗?不在血管里,气血又走在何处呢?”
“这就是你迷路的所在,也是你所要寻求的那个纲。”鬼谷子笑道。
“您是说,气血是纲?”
“你方才说,古人所载,人即气血。”鬼谷子指着玉蝉儿,“譬如你吧,就是气血。你如何去理解你的这个气血呢?你要站在你之外。什么是你之外呢?就是在你成为你之前。在你成为你之前,你是什么呢?是你父亲的精气与你母亲的精气。父母精气相合了,你诞生了。父母精气是如何诞生你的呢?这就是古人所载的,阳成精,阴赋形。这个精与形怎么解呢?还记得我解给你的灵与肉吗?阳精为神,化生出神、魂、魄、志、意五灵,可称灵体,也可称灵魂;阴精赋形,化生出心、肝、肺、肾、脾五藏,供灵体居住。灵体一旦诞生,就需要供养,就需要活动空间,阴精于是进一步赋形,你的肉体就完全了,就丰满了。阴精赋你的是什么形呢?是血,是液,是肉,是皮,是骨骼,是毛发,是你身上所有的可见之物,这就是血。”
“气就是我身上所有由精气化成的不可见之物,是吗?”玉蝉儿问道。
“正是。”
“所谓气血,就是两个我的合体,一个是我的灵体,一个是我的肉体,灵体由来自父亲的阳精化成,肉体由来自母亲的阴精育成,是吗,先生?”
“是的,蝉儿。你的难题是,你的两个体是如何合成这个你的!”
“我明白了,先生!”玉蝉儿眨巴几下眼睛,豁然开朗,“经络就是我的灵体与我的肉体的连结通道!”
“呵呵呵呵!”鬼谷子捋须,笑了。
“它们不是血管,但它们包含血管,因为它们营运的是生命必须的后天气血。”
“呵呵呵呵。”鬼谷子又是一番笑。
“气合于血,是以气绝则身死。”玉蝉儿一发而不可收。
鬼谷子捋须鼓励。
“可先生,蝉儿还有一问,”玉蝉儿闭目想一阵儿,睁眼,凝视鬼谷子,“经络又是如何连结这两个体的?”
“这个就复杂喽,”鬼谷子应道,“道之理,无中生有。人始生,先成精。精乃阳、阴二神和合,相搏,先身而生。阳神化出神魂魄志意五藏诸神,藏而不见,是谓灵体;阴神化育出五脏六腑、头颅四肢等,显而成形,是谓肉体。灵、肉合一,方为完人。灵、肉由何而一?由经络。灵肉之合为先天之精。人初生,体初成,先天之精弥足珍贵,不足以供养二体,是以人体开始源源不绝地由外界输入供养,所有供养,是谓后天之精。后天之精为天之精气,由鼻入肺,供养魄,继而供养魂神意志。五神得天之精气,由经络营运,融入于血,以供养阴体。是以人而为人,灵体在先,阴体在后。灵体先知先觉,阴体后感后受。知与觉,感与受,所有沟通,皆由经络。经络不通,百病滋生。”
“是哩!”玉蝉儿长吸一口气,“先生,蝉儿之迷,就在这经络里面。手、足阴阳十二经,这些蝉儿尚可理清,堪称正经,任、督等八脉奇经却是与它们不搭界呢。”
“搭界,搭界,怎么能不搭界呢?”鬼谷子笑了,“它们搭的还不是一般的界,是大界。”
“可它们是怎么搭的呀,先生?”玉蝉儿急了。
“你不是熟读《易》吗?”鬼谷子盯住她,“为什么不想想这《易》呢?”
“《易》?”玉蝉儿眯起眼,半是自语,“《易》与经络有何关系呢?”
“想想这《易》中,最核心的是什么?”
“八卦!”玉蝉儿脱口而出。
“八卦还有什么叫法?”
“八经卦!”
“它们为什么叫作八经卦呢?”鬼谷子笑问。
“这……”玉蝉儿怔了,闷头思考,有顷,抬头看向鬼谷子,“它们不会是指这八条奇经吧?”
“为什么不会呢?”
“可《易》讲的是天道啊!”
“没有天怎么会有人呢?”
“是了!”玉蝉儿一拍脑袋,抱歉地笑笑,“我让这经络搅得糊涂哩,竟连根本也忘了呢。”
“记起了,你就比照一下,看有何解!”鬼谷子指一下她,目光鼓励。
“我想想,”玉蝉儿闭目,良久,摇头,看向鬼谷子,“先生,这八脉正是蝉儿所苦。”
“此八脉既为八经卦,指代的正是《易》的八大根卦。”鬼谷子侃侃解道,“八大根卦源出于两个符号,阴爻与阳爻。八脉中,督脉于脐后,主一身元阳,为乾经卦;任脉于脐前,主一身元阴,为坤经卦;冲脉主一身阴血,但有元阳居中,为坎经卦;带脉绕腰身而行,内系胞宫为阴,外系筋脉,主强力,故二阳在外,为离经卦;阳跷脉交通阴阳,运行卫气,阳入于阴,为震经卦;阴跷脉交通阴阳,运行卫气,阴入于阳,为巽经卦;阳维脉沟通六阳经,故有二阳,为兑经卦;阴维脉沟通六阴经,故有二阴,为艮经卦。”
“谢先生导引!”玉蝉儿拱手,“这八脉既为根卦,就当生出复卦。这复卦可是手足阴阳十二经脉?”
“正是,蝉儿!”
“复卦有六十四,而手足阴阳经脉只有十二,它们之间——”玉蝉儿眉头凝起。
“在《易》中,八经卦是一个环,六十四复卦也是一个环。一个是内环,一个是外环。八经卦构成八宫,分别是乾宫、坤宫、离宫、坎宫、兑宫、震宫、艮宫、巽宫。八宫构成内宫,首尾相续,无始无终。每一宫又与所有八宫相复,构成八卦,八宫相加,形成六十四卦。六十四卦构成外环,亦是首尾相续,无始无终。”鬼谷子解道。
“先生,”玉蝉儿急了,“我想知道的是十二经所成的外环如何能搭配八脉所成的内环?”
“呵呵呵,”鬼谷子笑了,“八与十二,当然不能简单复加。《易》为天道,及至于人,当有所化才是。”
“怎么化?”
“六十四复卦,每一卦有几爻?”
“六爻呀!”
“手足阴阳各有几经?”
“六经!”玉蝉儿答毕,惊叫,“天哪,这六经难道合的是六爻?”
“为什么不是呢?”鬼谷子笑了。
“可这六十四卦……”玉蝉儿凝眉,“怎么合呢?”
“合于阴阳。”
“阴阳?”玉蝉儿喃声重复一句,陷入苦思,有顷,抬头,“六十四卦是个环,环则无端。若是相合,就得寻个头绪,这个头绪在哪儿呢?”
“你寻一个呀。”
“可我……”玉蝉儿挠头,“该寻哪一个呀?”
“由道去寻。”
“道?”玉蝉儿眨动眼睛,“道即阴阳,一阴一阳谓之道……”猛地一拍脑门,“有了,先生,是既济卦!”
“呵呵呵呵,”鬼谷子捋须笑起来,“不愧是蝉儿。说说,你为何选择了既济卦?”
“因为从卦象看,它最均衡,卦象最合于道,所以叫既济!”
“它怎么合于道了?”
“初、三、五为阳爻,二、四、上为阴爻。生命始于阳,成于阴。阳生阴成,阳阴叠加,爻爻相合,六十四卦中只此一卦。”
鬼谷子竖起拇指。
“还有,既济卦中,上坎为水,下离为火,阴沉阳升,火水相济,生命得之,最是康泰!”
鬼谷子再竖拇指,竖毕,美美地捋一把白须。
“下面该是拿它合于手足阴阳六经了!”玉蝉儿顾自说道,“这该怎么合呢?”
“你是怎么切脉的?”鬼谷子反问。
“我切脉寸口。”
“寸口怎么切?”
“手分左右,切分轻重。左手寸口,轻则小肠、胆、膀胱,重则心、肝、肾。右手寸口,轻则大肠、胃、三焦,重则肺、脾、胆。左为上,右为下,左为始,右为终……”玉蝉儿恍然有悟,大声叫道,“先生,我得之矣!既济卦所对象的脉相是,初九,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六二,足蹶阴肝经、足少阳胆经;九三,足少阴肾经、足太阳膀胱经;六四,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九五,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上六,手蹶阴胆经、手少阳三焦经。”
“呵呵呵,”鬼谷子笑道,“你还有何问?”
“也就是说,”玉蝉儿似乎仍旧未从方才的推断中拔出来,顾自说道,“作为阴阳最佳配合的卦象,既济卦是六十四卦中最美的一卦,最合乎道的一卦,人得此卦,必身体康泰。否则,爻动卦动,身则有病,是否?”
“是呀,是呀!”鬼谷子乐道,“晓得爻怎么动吗?”
“就是脉动呀,经络动呀。”玉蝉儿显然是完全理解了,声音急切,“把脉中,异常为动。譬如既济卦,初爻动,则卦动,变为山水蹇,二爻、五爻动,则变泰卦……”猛然止住,沉思有顷,看向鬼谷子,“先生,是否那爻辞就是治病之方?”
“呵呵呵,”鬼谷子笑道,“你可以试试嘛。”
“就试泰卦吧!”玉蝉儿眉头一动,“卦象是乾下坤上,卦辞是‘小往大来’。爻辞是,‘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吉;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九三: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六四:翩翩,不富以其邻,不戒以孚;六五:帝乙归妹,以祉元吉;上六: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眉头拧紧。
“对呀,析下去!”鬼谷子目光鼓励。
“相比既济卦,泰卦动的是第二与第五两爻,第二爻的爻辞是,‘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第五爻的爻辞是,‘六五,帝乙归妹,以祉元吉’。第二爻动,与之相应的是足蹶阴肝经、足少阳胆经;第五爻动,与之相应的是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玉蝉儿越说越慢,停住不说了,看向鬼谷子,良久,皱眉,目光求助,“先生?”
“呵呵呵,”鬼谷子捋一把长须,笑道,“蝉儿,你说说,根据卦辞,这一卦是讲什么的?”
“小往大来,就是以少得多呀!以少多得,所以泰。”
“你做什么事情能够以少得多呢?”
“这……”玉蝉儿挠头。
“春种一粟,秋收万粒——”
“种地!”
“是呀,这一卦就是讲种地的,”鬼谷子解道,“乾下坤上,阴阳相交,天地和合,最利于种田。可这个田怎么种呢?”
“我明白了,”玉蝉儿应道,“若按耕种意象去解,耕种的第一步是开荒。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当指垦荒。在荒田开垦之后,就进入第二爻,‘用冯河,不遐遗’,就是开渠引水,使垦好的每一片荒地变成水浇地,以备不测。第三爻是不测来了,‘艰贞,无咎,勿恤’,指的是天降旱情,对庄稼不利,但因为有所防备,旱情并不碍事,毋需抚恤。至第四爻,‘翩翩,不富以其邻’,丰收了,但不可炫富,否则,就会引来灾祸。第五爻,居尊不骄,嫁女结心,以裙带联盟得福。最后一爻,‘城复于隍,勿用师,自邑告命,贞吝’,是指盛极则衰,要时刻向天告命,居安思危,不可轻动刀兵。”
“呵呵呵,”鬼谷子笑道,“你的这解颇成意趣,颇得《易》理,难得,难得啊!”
“先生甭夸我了!”玉蝉儿一脸忧急,“这与诊病有何关联?”
“你可再析呀。”鬼谷子导引,“先说第二爻。”
“‘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玉蝉儿吟完,眯起眼睛,“‘朋亡,得尚于中行’?”看向鬼谷子,“先生?”
“朋者,多也,聚也,比也。亡者,失也,无也。”鬼谷子诱发道,“根据前文,什么多呢?什么失呢?”
“会是鸟吗?”玉蝉儿闷头一时,看向鬼谷子,自语,“‘包荒,用冯河,不遐遗’,指的是开垦出大片荒地,且得到浇灌,开荒则焚林,焚林则失木,失木侧鸟不聚,是谓朋亡。第二爻对应的是足蹶阴肝经、足少阳胆经,肝胆皆木!天哪,我得之矣,此脉动,则肝胆病,失木,‘朋亡’,诊治之方是‘得尚于中行’。‘中行’就是行于中,不能不开垦,也不能开垦过多,需要退耕还林,使鸟有居,治疗原则是用表里和解之方,使肝邪透表而出!”
“嗯嗯嗯。”鬼谷子连嗯三声,美美地又捋一把长须。
“以此类推,”玉蝉儿侃侃接道,“第五爻动,病在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爻辞是‘帝乙归妹,以祉元吉’,帝乙为尊,归妹为嫁女,尊者下嫁其女,是为结心。女儿为他家之人,养于己家,归妹即送出去。明阳胃经若动,基本为实病,嫁其女,即送女出门,意指泻法。太阴脾经若动,基本为虚病。阳明泻,则太阴实,终了是‘元吉’。”
“蝉儿,”鬼谷子不无慈爱地望着她,“你还有何疑?”
“有有有。”玉蝉儿不肯放过这个机缘,迭声再道,“如上所述,《易》可解作生命之书。人之生命,可作灵肉二体,灵体为阳,肉体为阴。统御灵体者,为任、督等八经脉,统御肉体者为手足阴阳十二经脉,是不,先生?”
“不完全是哟!”鬼谷子笑道。
“请先生赐教!”玉蝉儿拱手。
“你可走出自己,远观自己,”鬼谷子指着玉蝉儿,“这个你,可以分作二体,一阴一阳。阴者体,阳者气。阴者形,阳者精。阴者肉,阳者灵。精、气、灵皆称阳体。你的阳体得天之‘火木金水土’五气,化而为‘神魂魄志意’五神,分藏于‘心肝肺肾脾’五脏,堪称真正的你。这个真正的你是不可见的,是为藏象,寄生于你的阴体,你的显象,也就是站在老朽跟前的这个你。你的阴体受控于你的阳体。你且说说,你的阳体是如何控制你的阴体呢?”
玉蝉儿指向自己的头:“通过这儿,大脑,我的第三个体,意识体。”
“正是,”鬼谷子解道,“你的这个意识体可以称作我们常说的心。五藏神经由任督等八脉入主大脑,化生为‘志思神德’四种心力,这四种心力就是意识,也就是心,向你的肉体发布指令,对其实施控制。任督八经脉构成一个环,该环围绕五藏神,也就是灵,影响并控制你的意识体,也就是心。十二经络,构成另外一个环,该环围绕意识体(心),影响并控制你的身体、四肢。”
“对的对的,”玉蝉儿恍然悟道,“也难怪十二经脉全都与手与足相关,连名字也都不离手足,因为五脏六腑所在的身体主体是不能动的,能动的只有四肢,再就是意识体所在的头!”
“呵呵呵呵,”鬼谷子笑了,“你可以这么去解。”在地上画出两个圈,一个小圈,小圈外面套着大圈,指里面的小圈,“这个圈是任督八经脉所构成的环,它沟通你的五藏神与意识体,就是灵与心。”指外面的大圈,“这个是手足阴阳十二经脉所构成的环,它沟通你的意识体与阴体,也就是你的心与肉,你的阳体通过这个环汲取你的阴体从外界所采集来的各种供养,以维持完整的你的生存需要。”
“先生,我可否这般理解,”玉蝉儿指着自己的头,“于我来说,最最重要的应该是这个意识体,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心。心是个中转站,通过任督等八经脉接受五藏神的指令,再将这个指令通过手足阴阳十二经脉传达给全身,反之亦然,全身的阴体通过十二经脉反馈给心,心再经由八经脉汇报给五藏神,也就是灵,之后听取灵的指令。”
“你可以这么作解。”鬼谷子又是一番笑。
“换言之,肉体受到损伤,十二经脉最先知情,经由大脑传递给五藏神,五藏神再经由大脑发出指令,以因应这些伤害。是以治伤诊病,皆以调理十二经脉为上选,而不是直接去调理任督等八经脉!”
“是的,蝉儿。”
“能够伤害到五藏神灵的只能是心这个意识体,是以心的情志变化直接决定灵的生存处境,是以才有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等古书记载!”玉蝉儿两眼放光,似乎悟出了作为人的生命真谛。
“蝉儿,”鬼谷子笑道,“你有此悟,可以行医矣!”
“谢先生导引!”玉蝉儿拱手。
“蝉儿,你可知如何为医?”
玉蝉儿怔了,晓得先生另有所指,拱手:“请先生指点!”
“医者分三种,医病,医身,医心。医病者,疗已病,护阴体,是为下医;医身者,疗未病,护大脑,是为中医;医心者,疗大脑,护五藏,是为上医。”
玉蝉儿吸入一口长气。
“蝉儿,你可知如何行医?”
玉蝉儿再度拱手:“请先生指点!”
“行医者又分三种,医人,医国,医天下。医人者,走乡穿户,除患者所苦,是为小医;医国者,入驻宫廷,除邦国所疾,是为中医……”鬼谷子顿住话头,看向玉蝉儿。
“医天下呢?”玉蝉儿急问。
“医天下者,”鬼谷子再捋一把长须,“阐述天人因果,普济天下众生,是为大医。”盯住玉蝉儿,二目期许,“蝉儿,你想行个什么医呢?想不想去为大医、医天下呢?”
“天哪,”玉蝉儿惊愕,指自己,“医天下?我?”
“呵呵呵,说说,为什么不是你呢?”鬼谷子笑道。
“先生,我……”玉蝉儿嗫嚅。
“蝉儿,”鬼谷子敛起笑,指向远处的大海,“看那大海,它波涛汹涌,却又那么平静。它浩瀚无际,却又一览无余。它就是你的心!天下大乱,缺的不是治家治国,是治天下。天下罹患,缺的不是医人医国,是医天下。”
“先生,”玉蝉儿轻轻点头,“蝉儿明白了!”
“去吧,博览群书,将先贤所悟、所述、所载融会贯通,悉心体悟,遇到难解之处,就去寻那金童。”鬼谷子看向四周,“咦,小子哪儿去了?”
“这儿呢!”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玉蝉儿看去,是童子。
童子身后跟着一人。
天哪,是孙膑。
玉蝉儿惊喜交集,急前一步,两手拱起,作礼:“孙兄!”
孙膑未及反应,一股大力推到她的身上,一个声音几乎响在她的耳边:“了了姐——”
玉蝉儿乍然回神,见童子的两手不偏不倚,刚好推在她的酥胸上。玉蝉儿这才记起自己正与童子手足相抵行功,见孙膑后收手行礼,童子手无倚托,就直顶过来了。
“瞧你!”玉蝉儿白他一眼,半是抱怨,“我好不容易见到孙兄,正要与他说话呢,你哪能……”
“是孙师弟呀,”童子解释,“他从后面推我,我没防备,想收也不住,若是不叫你一声,人就整个撞到你的怀里了!”
“你撞呀!”玉蝉儿嗔怪道,“孙兄他……我想念他呢!”略顿,“对了,他的腿是好端端的,看不出来受过膑刑呢!”
“你见到的是他阳神!”童子笑道。
“是了!”玉蝉儿也笑了,完全从定中出来。
“了了姐,我正有一桩事体呢!”童子起身,走向先生榻边,揭开榻,从榻下拉出一捆又一捆的竹简,多达十几捆,一并儿提到玉蝉儿跟前。
“何物?”玉蝉儿看向这一堆竹简。
“是先生送给你的。先生咐吩我取出来,供你参悟!”
玉蝉儿打开竹简,目瞪口呆。
一捆捆的竹简,全是她未曾读过的先贤医书,其间夹杂着鬼谷子题写的解注,看墨迹,不少解注的时间并不久远,想必是先生离谷前才写下的。
玉蝉儿泪水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