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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吃了晚饭,婷婷要看电视,雨翔带她到公社二楼会议室去看电视。会议室里坐的都是公社家属或职工。七点整中央台新闻联播前电视是小孩子们的,等动画片放完了,就轮到大人们看了,看完新闻,接着看故事片,直到十点半看门的才把电视关了大家走人。雨翔刚看了一会新闻联播,旁边的老杨捅着他的手臂说你老婆叫你呢。雨翔走到走廊朝下看,秋萍站在下面说:“文化馆的老耿来了,你快回家,”雨翔听说是老耿来了,忙抱着女儿回家去了。

    雨翔说的老耿,便是新安县文化馆《北山文艺》的编辑耿志华同志。雨翔最早接触到文化馆的人是他,那时雨翔还在天宝堂林场,他第一次写了一首诗寄给《北山文艺》,耿志华看后立刻回了一封热情洋溢和鼓励并要雨翔如何修改的信。雨翔接到信很激动,拿着信久久地看着信笺上红红的《北山文艺》编辑部几个字。他把诗改好后又寄给《北山文艺》编辑部,没过多久,雨翔接到了《北山文艺》杂志。从此以后,雨翔有机会到县城都要抽时间到文化馆找耿志华。回到县城在影戏院工作的时候,他经常到耿志华那里,拿些诗歌散文给他看。自从雨翔调到长安公社来后,他的工作性质变了,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有了家,文章少写了很多,也难有时间去文化馆。

    耿志华看见雨翔回来了,忙起身迎接。雨翔笑道:“哎呀,老耿,这么久不见你,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来玩?”

    老耿憨笑道:“能上哪儿,还不是为了这一期的《北山文艺》瞎忙。组完稿,编完了,还得跑印刷厂,排版,校对,直到杂志出来,发到作者手里。啥事都要自己做。”

    “快坐,老耿。”雨翔示意老耿坐下,自己也坐下来。笑说:“现在兴大包干,能者多劳。老耿,你不用怕,领导不会亏待你的。”

    “看你说笑话。大包干,这是农村的事,怎么改革也改不到文化单位来,何况文化馆是意识形态部门,不能搞承包,否则这样要出乱子的。”

    雨翔知道耿志华为人憨厚,做事一板一眼的。他一句说笑话却让老耿认真地说了许多认认真真的话来。雨翔想,这是在家里,不是在机关办公室,说话不必这么认真,方显得气氛活跃些。于是说道:“管他承包不承包,那是政府的事。老耿,来,咱们喝茶。”

    雨翔倒了杯茶递到老耿面前。老耿说你这茶浓,喝多了,晚上睡不着觉。他是北方人,不喜欢喝浓茶,尤其是这一带的功夫茶。他穿着朴素,夏天穿着一件灰色的的确凉衬衫,下身穿着一件旧军裤;冬天则是中山装。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剪成一寸长,配上沧桑的四方脸,像个老将军。

    秋萍在里边说:“阿翔,人家耿同志来了很久了。我说有啥事,就让我转告。耿同志说没事,就是来找你聊聊天,不怕,就等你回来。”其实,老耿来也没一会儿,她就去叫他回来。秋萍这么说,是不想他们聊天聊得太久。

    雨翔一听老婆的话,感激老耿这么有心,被他感动:“老耿,真的吗?”

    “那还有假!”秋萍插道。

    “好,有时间,咱们好好喝杯酒。上一次和你是在‘桃园饭店’一起喝的吧?一转眼就是两个多月了。”雨翔对秋萍说拿那瓶莲花白来。婷婷缠着母亲要玩扑克牌,秋萍便对雨翔说在食橱里,你自己去拿。

    老耿见秋萍如此说,心下不好意思,忙道:“不用了,不用喝酒了,喝茶也一样。”

    “不行,不行!怎么一样呢?文人见面,哪有不喝酒的理?何况你我又不是泛泛之交,就是平常咱们也要喝它三两口的,这会儿怎么不喝了?”

    秋萍知道老耿误解了自己雨翔叫她拿酒她没去拿是不想让他们喝酒的意思,于是也对老耿劝道:“喝吧,耿同志,几时你们能聚在一起,又有时间的?不喝的话,他那瓶酒,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喝光。”

    秋萍的话,说得老耿和雨翔都笑了。雨翔起身去拿了酒和杯来,倒了两杯,一杯留自己,一杯给了老耿。老耿只喝了一杯,说:“不喝了,天晚了,喝了回不去。”

    “晚什么,才几点?八点都不到。你怕醉啊?醉了我送你回去。再不然,睡在我这里。”

    老耿推却不过,只好领了情:“只喝多一杯。”心想,我哪能睡在你这儿呀,这像什么话?

    秋萍见他俩喝酒没啥好吃的,便下床,一边走一边说:“食橱里还有花生米,阿翔,你怎么给忘了。”雨翔拍拍脑袋:“对,怎么我给忘了。”秋萍拿了花生米来放在桌上仍回去和女儿玩牌。

    这个老耿你别看他是北方人,就以为他会喝酒,这就错了。他喜欢喝酒,酒量却是小的可怜。在家里,他只要呷上一两小口就心满意足了,就算品尝了酒,这时他会有一种神仙般的快乐感受,随着手指头一边有节奏地敲着桌边嘴里一边唱起京剧《空城计》来。他喝酒要的就是那种感觉,或者说是文人的灵感。现在,他拿起酒杯呷了一小口酒,在嘴里只停留了一会就咽下肚里去了。他顿感嘴舌麻辣,肚子里像燃起了一团火似的。他咂咂嘴,说:“这莲花白厉害,很久没喝这种酒了。”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老耿接着说:“雨翔,你的大作发表了。在这里,你看看。”说着从地板上拎起一个黑色的塑料手提包,然后打开从里面拿出本杂志来递给雨翔。

    雨翔接过杂志,只闻到杂志还散发着油墨香,心里喜滋滋的,却没翻开来看,把杂志放在桌上的一边,谦虚道:“几句胡诌的诗,贻笑方家。咱们不谈这个,喝酒,谈其它的。老耿,有什么新闻没有?”

    “哈哈,你这人真逗。”老耿说,“我的耳朵哪有你的灵。我在文化馆,天天与稿件作者打交道,哪里有什么新闻啊。比不得你,在书记区长们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啥样的新闻没有。倒是你要讲一两件给我听听,让我开开眼界。”

    雨翔听后亦笑,说:“这你就不懂了。书记区长们敢开玩笑?都是一本正经的,哪里有什么新闻听。国家大事小事,报纸杂志上天天见得到。咱们不谈远的,就说近的。比如说你和这么多的作者打交道,他们来自不同的工作岗位,难道就没一两件趣闻可讲?”

    “哎,你这就难为我了。你们本地不是常说一句话吗,长安镇有多大?屙个屁都臭三天,有件小事发生谁不知道。”

    “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太枯燥乏味了!”雨翔只好拿出双喜烟来,给了老耿一只,自己的点着来吸。

    “也不是一件有趣的事都没有。”老耿把烟放在茶几一边,拈了几粒花生米往嘴里扔,边嚼边道:“我说一件有趣的事给你听。有一天,咱们文化馆的老黄······”

    “哪个老黄?”雨翔插嘴问道。

    “还有哪个老黄,就是黄炎平啊。——那一天,老黄手牵着一个长发穿花衬衫的人走进文化馆,旁人看到就暗中议论开了。说这个老黄怎么会是这样的,也太不正经了,老婆在乡下,三天两头就回家,还要找个女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文人不像文人,有辱斯文。有的说比这还难听。说什么老黄简直是色胆包天!还说,改革开放吗,也不是这么开放法。众人说归说,却没人敢当着老黄的面说他,这就是中国人性的特点。这个时候,老馆长到局里回来,就到我的房间。我那房间你也知道,从窗口往上望,可以把二楼老黄的屋里看得一清二楚。老馆长走到窗口,吐了口痰到天井,然后抬头一望,恰好不早不晚,老馆长老黄拍着穿花衬衫长头发的肩。那人坐着背向门,只见他的背和长头发,像个姑娘。老馆长一惊,忙转头对着我指着二楼老黄的房间,小声问我,老黄屋里的那个女人是谁?我说不清楚,旁人都在悄悄议论这件事呢。老馆长顿时变了脸,脸庞特别难看,酱紫色的。说这还了得,意识形态部门,哪能出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得去找老黄。话刚说完,老馆长的母亲就进来了,说你们真是井底之蛙没见识,乱瞎猜测。还说有一回,她在街上看到一位穿花衬衫的男人,笑男人也穿花衫。旁人说,那是番客,番客才穿花衫呢。你们这些人啊,也有可能是番客来了咱们文化馆,要给咱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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