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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人的将士瞬间皱眉,“你说什么?!”那伤口的事情军队的人并没有对外宣布具体情况,一直都只说有伤。

    张舒兰一见有戏,那还不得赶紧说:“那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绝不会有错的!他那伤口我亲自看过,从膝盖那儿都裂到外腿侧了,那皮肉哦,都往外翻,绝不会错的!”

    说话间,张舒兰在自己旁边跪着的儿子腿上拍了一下。

    龚光远得到信号,也连忙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子的,那伤口我也见过,绝对就是刀伤!而且那男人我也见过,长得是真好看。”

    两人一唱一和的保证那将士没听进去多少,可他脸色却变得有几分难看。

    长得好看,右腿上又有刀伤,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迟疑片刻后,那将士再次招来昨夜的那群士兵,准备再上山。

    如今上面逼得急,不把人抓住誓不罢休。

    特别是在这阵子他们军队又连着大胜了一场后,那命令就更急了,上头更是放了话,抓到有赏抓不到就全军军法处置!

    一众人再次风风火火的上山,山上,另外一群躲在林中隐藏身形的人却开始有了动静。

    他们在林中藏了一夜,如今正慢慢向着村子李牧家那边靠近,试图看清楚屋里人的模样。

    “副队长,我们要不再靠近点?”来的一群人总共二十来,都换了装,看着倒是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太大差别。

    “不,就这样,千万不要被发现了。”被叫做副队长的是个小年轻,模样周正,年纪不大。

    他们总共才这么几十个人,都是偷溜过国境跑到这边的,万一要是被发现那任务就可以直接算作失败了。

    小年轻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爬上了树藏好,隔着许远盯着李牧家那小院子。

    院子中,昨夜离去的那群士兵又风风火火的杀了回来,虽然这一次那将士谨慎了许多,但态度却更为强硬了。

    “你们还想干吗?”一看到这群人,李牧眉头就紧皱,故作愤怒。

    “我听说他脚上有伤,让我们看看。”将士顶着李牧的注视头皮发麻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如果他不是,我们也不会继续纠缠。”

    见两人对峙,和那群士兵一起上来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两人,此刻得瑟了。

    “他要是不是仲修远,他怕什么检查?”张舒兰站在那将士后面狐假虎威。

    “没错,我看你就是窝藏嫌犯,大人要不你把他一起抓了?”龚光远火上添油。

    昨夜的事情后,张舒兰觉得李牧这兵痞子绝不会放过她,肯定要使坏,所以她是为了自保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都是李牧逼她的。

    说话间,已经有士兵准备进屋强搜。

    李牧伸手拦住,“不行。”

    士兵见状,看了一眼旁边冷着张脸的将士,决意要闯,“难道你想和大宁为敌?!”

    “滚!”李牧没想到这些人会杀个回马枪,他瞥向旁边一脸得瑟的张舒兰还有龚光远,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冰冷杀意。

    他倒不怕这几十个人,可他若是动手,那这里就不能再呆下去了。

    一时间,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开了。

    “相公……”

    李牧气息蓦地一乱,他随声回头看去。

    仲修远在李牧幽幽地注视下走来,他故作温柔镇定,可就只他自己才知道,他掌心中已是一片汗湿,李牧赤然戏谑地打量着他的视线,让他羞得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那两个字,与他就是两块烙铁,搁他心里的烙铁。

    “咚!”

    一声闷响,惊起林中飞鸟。

    “副、副、副队长?!”远处,林中,在树上的众人震惊地瞪圆了眼。

    “没、没事。”小年轻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下就上了树。

    搁树上蹲好,小年轻撅着屁股一动不动,仿佛刚刚被吓得从树上摔下去的不是他。

    小年轻蹲好了,其余那二三十个大男人却都哭了,“副、副队长,将、将、将军他是不是坏掉了?!”

    李牧满身冷汗的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刚刚梦中那充满了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可是这没有用,他呼吸时鼻翼间依旧都是腥甜的味道。

    他单手支着额头坐在床上,长发凌乱的拂在满是冷汗的脸上,如剑的墨眉微皱起,面露痛苦之色。宛若冬夜寒星的瞳眸被蒙上一层霜气,带着几分疏离几分冰冷让人看不真切。惨白的薄唇抿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他不言语时,一身森冷杀气,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安静。

    片刻后,李牧掀开被子,汲着鞋子出了屋往院子里走去。

    山里早晨打霜,李牧出门时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雾茫茫。仙雾渺渺的远山近景硬是把这山中小村弄出几分飘渺,但更直观的,却是冷。

    山里头温度低,入了春的天气搁山里头依旧冻人。

    李牧站在竹篱笆的院子中大口吸气,让冰冷的晨曦涌入胸腔。

    他走到井边打了水,就着四月冰凉的寒井水洗漱一番,直到把梦境中嗅到的血腥都洗净后,他才抹了抹脸,回屋子里套了外衣穿了鞋。

    出了篱笆院,李牧顺着小道开始慢跑。

    顺着他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一路向着下面跑去,跑过大半个村子,出了村再往下就是一片森林。森林中路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狭窄。费些时间兜兜转转出了林子,就算是到了山脚下了。

    下了山,沿河西行几里,过翠竹林,辗转不过百来步便能看到个镇子。镇子很大,是附近最大最繁华的大镇。

    从他们村子到镇上看着不远,但是来回一程最少却都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村里的人都说不爱去,事实上却是不敢去。

    搁别的村儿去一趟镇里还能坐坐牛车,可他们这地儿在山上,山旮旯窝里头,上下山得自己走,下了山倒是可以坐个船或是租个马车,可那玩意儿忒贵!

    上赶着来回一趟的花费,都够买半斤米了。

    迈动着沾染了露水的脚,踏过一片青草地,眼前便是山脚。

    李牧这跑步的习惯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养成的,他睡不着。打了胜仗又恰逢兵役到期,李牧这个老兵油子就被放回了家,这本该是件好事,可回了家李牧却有些享受不来这清闲生活了。

    军营里那些日子太过深刻,那些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清晰,他每回梦醒,都仿佛听到了迎战号子见到了那片血泊。

    他睡不着,有时候能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两个时辰,后来就养成了这清晨起来慢跑的习惯,消耗消耗体力,夜里兴许能睡个好觉。

    跑到了山脚,李牧折返往山上跑去。

    再上山时,李牧身上的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的他颇有些文雅书生气。

    这会儿村里的人已经起了大半,三三两两的聚在自家院子里头打水洗漱,相熟的看着李牧跑得一身是汗的模样还会打声招呼。

    霜散了,村子亮堂了。小村子里多了说话声,倒是热闹起来。

    进了村子,李牧放慢了速度向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临过村里祠堂的时候,一群半大的小孩从拐角处突然窜了出来。

    见到李牧,几个小孩嘻嘻闹闹的便围了过来。

    “哎,李牧,听我爹说你今儿个要成亲了?”孩子中一个较大的女娃娃指着李牧问。女娃娃是村长的孙女,村里的孩子王。

    李牧看了这几个小鬼头一眼,没说话,继续向着自己家里跑去。大概是李牧收敛了戾气让几个小孩不怕,所以一群人围了过来跟着他一起跑。

    “我也听我娘这么说,你真要娶媳妇儿啦?”一个还挂着两条鼻涕的小孩嘻嘻笑着,说起媳妇儿几个字,他还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旁边几个小孩听了,也跟着嬉笑了起来。

    他们村小,喜事可不多见,偶尔有那么一回,在小孩眼里那就跟过年似的。

    “李木木,你媳妇长啥样啊?好看吗?”另一个小孩跑到了李牧的面前。

    “狗娃子,人家媳妇长啥样你关心个啥?”带头的女娃娃指着他的脑门儿便戳,“干嘛,你也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狗娃子羞羞脸,想娶媳妇儿咯!”旁边几个小孩立刻热闹了,一个个地拍着手嬉笑着围着那闹了个大脸红的小孩闹去了。

    李牧没理他们,拐过拐角便向着自己的那小院子跑去,才到院子篱笆外,一旁便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还跑啊?”一个头发花白看似最少得有四/五十的老人踱步向着这边走来。

    “鸿叔。”李牧开了口。

    李牧有些不爱理会人,虽然他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静止如水的不争模样,实际上却是个性子有些冷,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人。

    几年前那事之后,这村里其他的人他都不爱理会,唯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叫上一声叔。

    鸿叔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步子走得慢,他跟着李牧进了他家院子后,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堆东西塞到了李牧的手里。

    “这是我昨夜里剪的一些囍字,晚些时候弄点米糊来,该贴的地方还是得贴。”鸿叔一边说着一边就已经开始绕着李牧家那不大的屋子转悠起来,琢磨着哪些地方适合用来贴囍字。

    李牧把红纸放在桌上,“您知道的,我用不着这些。”

    鸿叔停下脚步,他有老寒腿,这种湿气重的日子里难熬。

    李牧已经走到院子中那口古井前,他打了水,进了洗浴间就着水桶便往身上淋。来来回回山上山脚地跑了一趟,即使他的体力顶得住,身上也早已经是大汗淋漓。

    汗水掺杂着雾水湿了衣袍,粘糊糊的贴在他的身上,把他那一身在军营里练就出来的好身材凸显无遗。

    等鸿叔把这屋子转了一圈琢磨了一遍时,他已经冲完了澡穿上了干净衣服。

    “你咋还穿这个?我昨天不是给了你一套好些的旧衣服吗?穿那个!都成亲的人了,还这样随便。”鸿叔说完便向着李牧家厨房走去,准备自己找了米糊黏囍字。

    李牧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几年的旧衣服,他理了理衣摆把皱褶扯直咯,没去换衣服,而是跟着往厨房里头走。

    鸿叔在李牧家厨房转了半天没找到米糊,又绕回自己家里头拿了些米糊浆浆过来,然后展开被李牧放在桌上的囍字就开始在背面刷浆。

    李牧见他决意要贴,走到院子里头看了看自己那个加上厨房一共才四间的破屋,道:“要不就贴两门上吧?贴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对这门亲事本就不抱期待,这事是村里头给他张罗的,但是闹到最后负责的却成了村长那一家子人,那一家子人给他说的媒,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他就应该庆幸了。

    想起这事儿,李牧有些烦,子夜寒星般冷冽的黑眸中散逸出几分杀气。

    如果不是因为有事必须回来,他是决计不会再回这村子的。

    鸿叔拿着大红的囍字出了门,在门边看了看找准了方向,一点一点的把手里头的字往上面贴,他贴得格外的认真,似乎是想要把这本就剪得好看的囍字贴得更漂亮些。

    “鸿叔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事儿你不委屈,有个人能陪着你能给你分担一下那些砸七砸八的琐碎事情,不是坏事儿。”鸿叔贴完了一边又进屋去刷米浆。

    李牧没说话,他进了屋,帮着刷米浆。

    “这事是村里大家的意思,钱也是大家东一点西一点筹的,量是那村长一家人有心,他们也不敢当着全村的人作怪。”鸿叔出言安抚李牧。

    一晃五、六年的时间过去,五、六年前那会儿李牧还是个青嫩雏儿,不然也不能让那些人作出那些事情来。现在不同,刚回来那段时间的李牧赤然一身外露的凌厉之气,村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怕他。

    “嗯。”李牧应了一声。

    其实他对成亲这事也不排斥,整日里整日里的与死人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也确实是有点想那种孩子老婆热炕头的日子。即使只是两个人相安无事的柴米油盐凑合着过日子,也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这仗,他是再也不想打了。

    他排斥的,是给他安排这事儿的那些人。

    看着朴实憨厚的人,真的做起缺德事儿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手软。都是自私的人,天性。

    “当年本来不该你去服兵役,是村里亏待你了……”鸿叔给门上贴了囍字后并未停下,他昨夜剪了很多,似乎是准备把李牧家到处都贴上这东西。

    在如今这种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服兵役几乎就等于送死,像是李牧这种服满了兵役居然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的,退役时就连上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李牧由着他去贴那囍字,没再劝。

    “人老了,话多……”鸿叔深吸一口气,他贴完手上的囍字之后回头看向李牧,“你也别杵这儿搁着了,快去把衣服换了。记得把你那房间收拾收拾,别还跟一个人住似的……”

    见李牧往屋子里走去,他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句,“动作麻溜些,再晚些时候吉时到了,新娘子就要送来了。”

    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的仲修远见李牧进屋找东西,他流夜黝黑的眸子朝着门后的方向望去,李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木门后面一个小小的娃娃蹲在那儿。

    他似乎是吓到了,所以就把自己藏在门后面。

    不过他还小,蹲门后面虽然把肚子脑袋藏住了,却把脚踝和屁/股露在了外面,朝着那边一看轻易就看见了。

    “允儿,到叔叔这里来。”李牧轻轻拉开门扉蹲了下去。

    允儿吓了一跳,他歪着脑袋朝李牧的方向看来,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李牧的鼻子,这才一下扑到了李牧的怀里躲了起来,“叔叔……”

    李牧把他抱了起来,回头间发现仲修远正望着这边。

    休息了一晚的仲修远气色好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看着李牧还有他怀中的那小娃娃,他卷翘的睫毛微颤,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无声点头,允儿看不清东西,是半个瞎子。

    另一边,村里的人都已经围在了村长家院子里,纷纷吵着要让张舒兰出来跟他们说个清楚。

    山里人生活不容易,都把钱看得很重,他们拿钱出来是为了买个心理安稳,并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当然也看不得张舒兰私吞。

    鸿叔已经挤到了人群的前头,他正把手中的木棍敲在张舒兰家的篱笆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挺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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